在加拿大
昨天，BC省法院就去年发生在列治文某咖啡馆的种族歧视案件作出了判决。法官认定，涉案男女二人构成行为不检的刑事犯罪（criminal mischief），并留下犯罪记录，但暂缓判处正式的徒刑，而是先处以12个月的缓刑，并附带6个条件，包括不得进入案发的咖啡馆，以及不得接近当时在咖啡馆工作的两名员工。此外，两名被告还要各自支付100加元的附带受害人罚金。
这起案件发生在去年3月，被告Astrid Maria Secreve（女，76岁）与Michel Jean-Jacque Berthiaume（男，74岁），进入列治文的一家咖啡馆，当时因为新冠疫情，店方遵从BC省卫生厅的规定，限制店内就餐人数并保持社交距离。
Berthiaume在店内人员已满的情况下，自己加设了桌椅，强行和女伴留在店内用餐，当时咖啡店的值班经理谭女士和店员陈先生多次进行规劝， 并在有客人离开后请他们移步已经消毒的座位继续用餐，以便让出通向公用洗手间的通道。
Berthiaume和Secreve先是置之不理，后来更是将杯子里的咖啡直接倒在了地上。Secreve还对着谭女士骂“F*** you Chinese！”谭女士激愤之下将手中的抹布甩向Secreve，后者随即把手中的咖啡杯掷出，砸到了谭女士的头。
Berthiaume和Secreve又不顾店员的阻拦，强行离开咖啡店，并且在店外再次重复辱华言论，过程都被追出去的谭女士录下视频，后来与店内监控录像一并作为证据提交给法庭。
这一案件引发了公众和媒体的广泛关注。但是案发后的很长时间内，Berthiaume和Secreve都拒不认罪，并且以各种理由拖延审判。直到今年10月中旬，迫于各方压力，以及为了减轻刑罚，Berthiaume和Secreve突然180度大转弯，承认罪行，但企图获得无条件释放（absolute discharge），并且不留下犯罪记录。
在BC省法院法官D. Vandor的34页判决书中，对案件的关键事实、主要争议和作出判决的理由进行了详细解释。
首先，此案的事实清楚。店内监控、谭女士拍摄的视频，以及相关的受害人和和证人证词都是一致的，没有矛盾之处，所以法官否认了两名被告关于工作人员故意挑起事端、说谎甚至策划了整个事件的指控。
其次，关于判罚，法官指出，有三个加重量刑的因素：
第一、新冠疫情的影响。
案件发生在新冠流行的严重阶段，咖啡店采取的一切措施都符合省卫生厅的防疫规定。因为两名被告的行为，咖啡馆的正常经营和顾客的用餐体验受到的妨碍、中断和干扰明显更为严重。被告人强调自己的行为是出于对感染新冠风险的担忧，但是他们的做法实际上却将自己和其他人置于更大的风险之中。
第二、对受害者的影响。
法官认为，所有证据都表明，谭女士因为两名被告的违法行为受到了伤害，并且被告人在案发当时和事后审判过程中的种种行为都加剧了这种伤害。
第三、动机。
在本案中，两名被告都发表了种族性言论。Secreve 说了“去你妈的中国人”。 Berthiaume先生说了“他妈的中国人”和“冠状病毒就是你”。
法官认为，在本案中，被告人认为咖啡店经理的种族身份是华人，这一点没有争议。如果说Secreve往地上倒咖啡是下意识地模仿同伴Berthiaume的动作，但她随后口出恶言，则除了基于对谭女士华人身份的偏见或仇恨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可能的解释或动机。
至于Berthiaume，是他主动违反防疫规定，在店内加设桌椅；也是他第一个把咖啡倒在地上。尽管他的辱华言论是在店外发表的，但是其动机并不像他自己声称的那样，是为了缓和气氛，息事宁人。
谭女士和店员之前的行为一直是专业的，符合店规和政府防疫规定，没有故意挑衅，Berthiaume的反应才是充满敌意和攻击性的极端行为。如果他想表达愤怒，想骂人，有无数其他的字眼可以使用，但是他在店外，两次重复“他妈的中国人”和“冠状病毒就是你”，将谭女士等同于COVID病毒。法官说，“他特意选择了那个说法”，至少部分是出于他对谭女士华人身份的偏见或仇恨。
Secreve和Berthiaume在法庭上辩称自己的行为并非出于仇恨，而且他们只是在行使法律赋予的言论自由，如果因为发表评论而受到法律制裁，就侵犯了他们的言论自由权。
对此，法官认为，被告人确实不涉及仇恨犯罪，因为他们的行为不符合刑法对仇恨犯罪的定义。
另外根据《权利与自由宪章》，言论自由有三个目标：促进加拿大的民主、促成对真理的追寻和滋养自我实现。 这三个目标的背后，是加拿大最高法院承认的“对自由和民主社会至关重要”的价值观，即：尊重人的固有尊严，致力于社会正义和平等，包容各种信仰，尊重文化和群体认同，以及对促进个人和群体参与社会的社会和政治机构的信仰。
即使听起来可能会让人反感，但是根据加拿大的法律，公民确实都可以自由地仇恨和对他人产生偏见或偏见，而不必担心受到刑事制裁。
但自由从来都不是“绝对的”。当仇恨、偏见或偏见促使人们超越界限，做出犯罪行为时，就会受到法律制裁。在本案中，如果被告只是骂人，而不把咖啡倒在地板上，就永远不会被指控犯罪。“但他们走得太远了”，跨过了法律的红线。法院将其作为在量刑中适用的加重因素，是完全合理的。
本案中的减轻处罚因素是被告人认罪了，并且没有前科。但是被告人因此主张被无条件释放，法官并不认同。因为无条件释放的显著特征是不会留下犯罪记录，这对本案的被告人并不适用。
因为量刑的基本目的是保护社会，促进对法律的尊重，并通过公正的制裁来维持一个公平和安全的社会。判决必须通过谴责非法行为来向更广泛的社区传达意见；必须具体地阻止犯罪者，以及在一般意义上阻止其他人犯下类似的罪行。判决还应努力提高罪犯的责任感，并承认对受害者或社区造成的伤害。
本案中，被告人在疫情流行的严重阶段，故意违反防疫规定，是对公共安全的挑衅，对此必须予以惩戒，才能起到一般意义上的威慑作用，以避免其他人再有类似的行为。
被告人仅仅因为店员的种族身份，而非工作能力，就用反华言论加以辱骂，是加重情节。这种行为与加拿大人为之自豪的多元文化价值观背道而驰，对受害人和更广泛的华人社区的尊严都造成了伤害，道德上的罪错很严重，必须受到谴责。
被告人在事后，长达一年半的审判过程中，并没有任何道歉和悔罪表现。相反，后来的一些言行表明，他们认为，外貌上的特征让华人有别于加拿大人，不论在加拿大生活了几代，都不会被接受是加拿大人。可见，其行为的根源就是其对华人社群根深蒂固的偏见。因此，完全释放并且不留下犯罪记录不能起到威慑作用。
最终，法官宣布两名被告刑事罪名成立，判处附条件缓刑12个月。鉴于罪犯的年龄和对华人社区的成见之深，法官没有同意让两位被告人向受害人谭女士进行书面道歉。说白了，法官也不认为二人会真诚地悔罪并道歉。
这一引起全社会和华人社区广泛关注的案件，可能就此落下帷幕。受害人谭女士勇敢地对歧视行为说“不”，以及华人社区的团结可圈可点，为被告最终落罪起了重要作用。
但是从判决结果也不难看出，加拿大多元化社会的建设依然任重道远。作为其中的一份子，华人社区应该继续发出自己的声音，为建设各族群和谐共处的家园做出自己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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