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拿大
近期卑诗省高等法院就Cowichan Tribe 控诉加拿大联邦与卑诗省政府的土地权案作出裁决，承认该族对列治文南岸部分地区（传统村落 Tl’uqtinus）拥有“原住民所有权”（Aboriginal Title），并确认其渔猎权。这宗历时多年的案件，是加拿大历史上审讯时间最长的原住民族土地权诉讼之一，被广泛视为里程碑式判决¹。
卑诗省的情况在全国中极为特殊——跟其他省份不同，卑斯省内绝大部分土地并非透过条约获得，而是历史上由殖民政府**未经原住民族同意即占领的“未割让土地”（unceded land）**³。换言之，这些土地并非透过双方协议或条约交换，而是在缺乏原住民族同意的情况下被夺取。如今的政府与社会，只能依法处理过去遗留的错误，这正是现代法治精神的体现。
然而，判决公布后，一些华语媒体与自媒体便开始散播恐惧，指控“政府隐瞒真相”、“市民房产受威胁”、“NDP 政府暗中操作”等阴谋论。这些说法不但毫无事实根据，更反映出对加拿大法治与原住民族权利的误解。
一、指控政府“隐瞒”毫无根据
这宗案件自始即属公开诉讼，所有庭审文件与判决书均可在法院网站及 CanLII 查阅。政府被民间团体或原住民族起诉在加拿大并非罕见，而属法治社会的常态。事实上，卑诗省政府已公开表示不同意判决并决定上诉，并申请暂缓执行²。
指称“政府刻意隐瞒”的说法既荒谬又误导。卑诗新民主党政府如同历届政府一样，依法回应诉讼与上诉程序，完全依照公开制度运作。政府不能也不应干预司法，正是加拿大民主制度的基石。即使判决结果令人不安，维护程序正义本身就是民主社会的最大保障。
二、这是法治的结果，也是历史错误的后果
加拿大是一个法治国家，法院根据宪法和法律独立审理案件，政府依法应诉并遵行结果。
这也说明了为何卑诗政府长期推动与原住民族的条约谈判——目的就是要透过协商与法制化的方式，处理历史上殖民政府未经同意夺取土地的后果。
加拿大不是中国——政府不能以行政命令压过司法，也不能压制权利声请。这就是法治社会的本质与价值所在。
三、诉讼范围有限，洪水风险是公开资讯
部分评论指称“整个列治文土地受威胁”、“政府隐瞒土地风险”，此说均属错误。
事实上，法院确认的 Aboriginal Title 范围主要集中于历史村落 Tl’uqtinus 及其周边河口潮间带，以公共土地及未开发区域为主，仅部分地段与现有民居区域重叠。
若果说土地风险，列治文面对水淹的风险可能比私人物业被原住民“充公”的可能性更大。对于不了解水淹风险的新移民，究竟这是否也是政府隐瞒的责任呢？（列治文由多个河口岛屿构成，平均海拔仅约一公尺，是卑诗省洪水与海平面上升风险最高的地区之一。市政府与省府早已长期公开防洪地图、防洪工程与堤防升级计画⁴。这些都是公开资料。）
若买家在购屋时未查证风险，问题不在政府，更不在原住民族，而在于购屋者自身的尽职调查不足。
四、判决虽具里程碑意义，仍有上诉与变化空间
法院此次承认原住民族在都市地区拥有 Aboriginal Title，确实是突破性的判决。以往多数案例仅承认“使用权”或“传统活动权”，而非完整的“所有权”。这是本案被视为里程碑的原因之一。
然而，法律界亦指出，该判决在处理 Aboriginal Title 与 fee-simple 私有地权共存问题上，与过往判决有所不同，属首次出现此类情形的案例。最终结果仍待上诉法院甚至加拿大最高法院确认，换言之，本案尚未成为定论。
事实上，近期另一宗卑诗高等法院的判决（Haida 族案则得出不同结果。法院在该案中维持了原住民族对Haida Gwaii 群岛的所有权，同时确认省政府与Haida 族之间达成的协议，允许原住民族所有权与私人产权并存。这显示不同案件的法律适用与事实基础可能各异，又或不同法官在判断上的差异，因此现在要下任何定论仍为时过早。
五、从恐惧到理解：华人社群的角色
原住民族的土地权主张，并非要剥夺私人业主的房产。法院与当事双方均明确指出，诉讼主要涉及公共土地与未明确割让区域，而非私人产权。
卑诗省是全加拿大唯一一个大部分土地没有条约的省份，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今天的政府与公民社会，正是要以和解、对话与法治的方式，弥补过去的不公义。
作为在这片土地上安家的移民群体，华人社区应学习并理解原住民族的历史。
原住民所追求的，不是夺取私人产权，而是取回在殖民体制中被剥夺的尊严与正义。唯有了解历史，我们才能在尊重与共存中找到真正的安全与安定。
结语
Cowichan 族的胜诉，是法治与历史交会的一刻，也是加拿大迈向真正和解的重要一步。土地正义并不意味产权不保，真正的法治社会能同时保障两者。
法治的可贵，在于它同时保障安定与公义；即使面对历史错误，也要求我们以同样的原则去纠正，而非因利害而改变立场或“输打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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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脚与主要来源
1. Cowichan Tribes v. Canada （Attorney General） 2025 BCSC 1490；Law360、Western Investor 报导。
2. 卑诗省政府与列治文市于 2025 年 8 月下旬宣布将上诉并申请暂缓执行（Global News, Aug 22 2025: “Cowichan land title case: What’s going on with the Richmond property dispute？”）。
3. UBC Indigenous Foundations 与 BC Treaty Commission 资料：卑诗大部分土地属“未割让”（unceded），并未经条约让渡。
4. City of Richmond〈Flood Protection & Dike Upgrades〉及 B.C. 政府〈Floodplain Mapping〉公开资料。
5. Miller Thomson LLP 与 BD&P 2025 年法律评论；另参 Haida Nation v. British Columbia （Attorney General） 2025 BCSC 1854，法院确认原住民族与私人产权可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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